三
自古汾州出好酒,也出过大大小小许多文人墨客。虽说他们已成昨夜星辰,却以自己的睿智和才华,为后人留下许多珍贵的文字瑰宝。然而,乘兴在这文湖墨海中泛游,我终发现其中记载汾酒的文字竟少得可怜。在光绪版《汾阳县志》中,让人眼前一亮的,还只是邑人曹树谷先生的《汾酒曲》8首短诗。借着青灯细细揣摸玩味,我又发现这些诗句甚是精致,其中有歌汾酒发展历史之悠久者,有唱名酒酿造技艺之精湛者,有咏长街挑帘酒之繁盛者,也有叹枯杏丛林酒业衰败之旧迹者。这位清代道光、咸丰年间,曾为续修汾阳方志苦心补遗正误数年的血性文人,他没能忘掉诗人肩上所承担的职责使命,捧一掬拳拳故土情怀,用诗的语言,创作了这样一部记述汾酒变迁的叙事史诗,为后人留下一部弥足珍贵的文化史料,其精神令人起敬。先贤啊,我能想见当年的你是如何地举袖面孤灯,刻骨搜新句,如何地“不因酒困因诗困,常被吟魂恼醉魂”的了。
文景明先生是我的文坛兄长,邑内西阳城人氏。上世纪70年代末,曾同新华社记者刘集贤,合作出版过一本《杏花村里酒如泉》的集子,此书随后再版,已成许多文化人研究汾酒历史的必备书籍。之后,他又主持筹建了酒史博物馆,令业内人士触目,他用心血和汗水,为汾酒文化的研究和拓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。
近些年,汾阳的许多文人也写了不少诗文,散见于国内报刊。我也曾混迹其中,舞弄过几滴文墨,其中一首《酒乡》的小诗,已经镌刻于市内文化广场。诗中云———
杜牧一声绝唱/杏树之根/便在地下延伸/延伸是枝/绽放一千多年浓荫/赏花之人如云/赏酒之人如云/细雨纷纷中品尝清明/牧童指处/点点断魂之人/在一行唐诗里寻根
毋庸置疑,汾酒的历史,本身就是一部史诗,就是一篇灵动的乐章,从绵绵汾水,到杏林深处,从细雨纷纷,到牧童遥指……
情煮酒中,诗在醉中,哪一笔不是曲径通幽,哪一首不带诗情画意。做一个酒乡庶民真好,整日整日都在诗中画中,整日整日都在陶醉之中……
四
其实,汾阳芸芸众生,除却少数文人,对于汾酒历史的追流溯源,对于《清明》诗句的属性之争,并无多大兴趣,汾酒才是他们的情之所系。因为酒是有情之物,它既是感情的醇母,又是沟通的桥梁,也许它就是为了人类的欢乐才来到世间的。
汾阳人嗜好喝酒,这在情理中事。寻常百姓人家,常要借逢年过节、赶集唱戏或喜庆婚嫁之机,将亲朋好友聚于家中款待。条件好的必要上汾酒,稍次的也要备足白酒。家中聚饮,要主妇下厨备菜,不论色香味如何,盘子要满,不能给空了。“茶浅酒满”是此地的风俗,酒盅满上之后,这一劝酒便可体味到浓浓的遗风民情。主人定要举杯站起,说声:“薄酒一杯,不成敬意”,随即仰头灌下。主人杯底一干,来客当然要紧随其后。酒过三巡,主人便要先打潼关,分别跟来宾痛饮一杯,然后依次类推人人过关。酒乡人喝酒,要的就是这份痛快与爽朗。有豪饮者,则要将酒斟满几杯,轻轻将杯一碰,说声:“先干为敬,请给赏脸”,一气连干下去。谁不效仿,那主儿便是满脸的不悦。尽兴之时,就要“五魁手”、“六六六”地猜拳狂饮,这时的饭桌,往往已是一片杯盘狼藉。这家中饮宴,不躺倒几个,主人就要惭愧,就要检讨家里招待不周,说一些“请多包涵”之类的话语。
酒是一种情结,醉是一种境界;酒让清者自清,酒让浊者自浊。深居酒乡,沐尽汾酒熏陶,听那歌者歌声更加嘹亮,看那笑者笑声更加豪放,视那小人更加猥陋,赞那强者更加硬朗,远眺人生之旅,更加荡气回肠。有这一方水土滋养,还有何憾堪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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